新生?(四)-《你好,凶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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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伺候度蓝桦洗漱时,李嬷嬷还难掩担忧道:“唉,那李香秀以后可怎么过呢?
孩子没了,以后老了都没个指望。”
女人更能体谅女人的苦,尤其是一个被迫失了孩子的母亲,就更能引发别人的同情了。
莲叶正在那儿叠被,听了这话就奇道:“不是说那王承对她还挺情深义重的么?”
“你呀,还是年轻,男人哪儿比得上孩子可靠啊。”
李嬷嬷一副过来人的神色,摇头道,“这男人女人过日子啊,情深义重有什么用?
看的还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!那王承以前给家里人养着,什么都不必操心,自然情深义重。
可眼见着分家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,他就要从儿子变成人夫,一个家的顶梁柱呐!”
“眼下李香秀坏了身子,往后就是个药罐子,又不能生了,即便王承对她有情,可这份情能熬过几年磋磨?”
李嬷嬷一边麻利地收拾桌子一边道,“如今他是个白身倒也罢了,可万一来日真的有了功名,人长得也不错,保不齐就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凑上来,等到了那个时候,他还会对李香秀有情吗?”
权势富贵迷人眼,她在京城伺候多年,见了多少同甘苦却不能共患难的夫妻?
光是每年榜下捉婿,就诞生了多少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呐!
李嬷嬷一番话说得莲叶和一干伺候的小丫头都哑然无语,那头度蓝桦和肖明成对视一眼,也没横加干涉。
不得不说,李嬷嬷的话足够残酷,但确实有一定道理,教导一下这些不知世事艰辛的小姑娘们也不错。
院子里的花都开了,红的紫的一大片,引来许多蜂蝶飞舞,几只毛茸茸的小鸟也在枝头啼叫。
往常莲叶是最喜欢听鸟叫的,可此时却觉得有些烦乱,好像春景都不怎么吸引人了。
她将金灿灿的玉米鸡蛋羹放到桌上,又摆了碗筷,指挥着小丫头们上了银丝卷、凉拌鸡丝、香油野荠菜等几样小菜,退到外间去才不大服气道:“嬷嬷说得也有些道理,可难道世间就没有真情了么?
这些年李香秀帮王承操持内外,也够尽心了。
再说了,李香秀落到如今这个地步,还不是他娘使坏?
于情于理,王承都不该撒手不管。”
“话虽如此,”李嬷嬷不急不缓道,“可人心难测啊。
再说了,这男人的话也是能信得么?”
天下不应该的事儿多了,可也没见得人人都那样自觉,不然还要衙门做什么?
刚拿起筷子的肖明成:“……咳!”
李嬷嬷骤然回神,忙亡羊补牢道:“老奴一时嘴快,说错话了,老爷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人,这个,这个男人的话也是能信的……”
她越说越紧张,越紧张越说不出来,最后反倒把肖明成给气笑了,“在夫人跟前伺候,你日后言行也该更谨慎些。
罢了,你也是无心之过,下去吧。”
李嬷嬷讪讪地退了出去。
谁知肖明成反倒来了兴致,喝了一勺玉米鸡蛋羹后问度蓝桦,“你觉得,那王承可是个长情之人?”
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,又是他辖下的学子,于公于私,肖明成都不愿王承变为李嬷嬷口中的负心薄幸之辈。
科举考不中也就罢了,若是连人都不会做了,那才是真完蛋。
“这个我可不敢说,”度蓝桦掰开银丝卷,往里头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,“人都是会变的。
不过就目前看来,王承对李香秀倒也能算情深义重。
即便感情会被日常琐事消磨,但总比一开始就没有感情的好吧。”
顿了顿,她又道:“可若想日子长长久久的过下去,也该想个正经出路才是。”
正如李嬷嬷所言,深情厚谊有几时?
分家之后,王承就要一力承担起两个人的生活,再加上读书和李香秀调理身体的花费,压力可想而知。
而光靠感情维系的婚姻生活就好比走钢丝,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动摇,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其他的维系手段……世上固然有真情在,但度蓝桦却不敢赌那微弱的概率。
稍后肖明成去前头审孙老太太,度蓝桦对案件始末已然掌握,也就懒得再去凑热闹,正好顺便招待下主动上门的智源方丈。
大约是因为登门拜访的缘故,老和尚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僧袍,布料柔软质感很好,虽然是棉布,但想来造价也不菲。
“昨日佛诞节,本想着大人和夫人不得空前去观礼还有些遗憾,谁知后头又发生了那样的事,”智源方丈叹道,“不去倒还清静些。”
“我们老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,我吧,又不爱那些虚礼,”度蓝桦道,“若我去了,大家少不得又要给我行礼,难免拘束,倒是各玩各的,也更自在些。”
她最烦形式主义,也没兴趣展品似的供众人观览,所以这种公开活动能免则免。
“夫人宽和大度,老衲佩服,”智源方丈笑道,“只是昨天夫人虽没去,却也没闲着,老衲这心里当真过意不去。”
“职责所在,也没什么好说的,”度蓝桦摆摆手,“若是顺利,今天傍晚之前,案情经过的告示就能张贴出去,白云寺自然清白,方丈不必担心。”
听到了想要的结果,智源方丈的笑容明显真诚很多,又让小徒弟奉上木盒,“本寺上下感激不已,也没什么好东西回报,老衲亲自求了三个平安符,给大人、夫人和小公子佩戴吧。”
度蓝桦虽然不信鬼神,但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,也就很郑重的收下了。
正事说完了,智源方丈倒不好立刻就走,便挑了些趣事闲聊。
白云寺盛名在外,接待的香客中不乏从外地慕名前来的,度蓝桦正愁消息闭塞,倒也听得津津有味,偶尔还主动插话问些外地风土人情。
“对了,”见她谈兴甚浓,智源方丈又道,“前儿刘夫人亲自去给供奉的海灯添香油,碰见其他几位女施主,说起要办女学的事。
后来有一位女施主特意来问老衲,说若果然有此事,家里愿意出资修建学堂呢。”
“哦?”
度蓝桦一挑眉,似笑非笑看过去,“那是好事啊,哪家的?
家里做什么的?
单想捐银子吗,还是有别的请求?”
其实单纯办女学也花不了多少银子,她对外引资的想法并不太强烈。
原本开销最大的就是地皮房屋,但平山县城内也有几处闲置的公房,直接让肖明成划过来也就是了,一文钱不用花。
后头也不过整修、添置课桌椅等,再加上雇人和每日三餐开销,一年满打满算百十两银子尽够了。
至于生源,普通家庭的女孩儿也要干活养家,头几年看不见实打实的好处,家里人是不会轻易放她们出来白耗时光念书的。
所以前面几年,肯来的也就是家中宽裕,想添点书香气却没有门路的富裕人家女孩子,顶了天也就几十个,并不需要额外贴补。
这么细细算下来,真正需要花钱的地方很有限,别说还有刘夫人和夏夫人两个帮手,哪怕光靠度蓝桦一人也支撑得起。
智源方丈被她看得心虚,忙低头道:“听说是做粮食买卖的,其余的贫僧也不知道了。
倒也没什么请求,就是说钦佩夫人为人,想亲自面交……”
一眨眼的功夫,“老衲”就成了“贫僧”,越加谦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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