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 惊石-《濯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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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里,时寡妇面着窗发呆。

    发长长的铺在席上,她对着那惨白的窗,默声唱了几调。停下来的时候手指还在轻敲节拍,仿佛这冷冷的屋里充斥的不是寒秋,而是阳春三月花正开的温暖。

    “时亭舟。”

    长指甲划在席上细细响,她神情恍惚,念道。

    “刘千岭。”

    指甲划的越来越深,神色也越来越狠。

    “刘万沉。”

    食指的指甲脆声断掉,她面上涌起疯狂恨意,“死得好,都死得好啊。”又陡然染了哭腔,垂声道:“可是谁还我谌儿......”她伏身埋进手掌,声若蚊鸣,“谁还我......御儿......”

    蒙馆夜宿的时御猛然坐起身,满头汗,胸口狂跳。他仰头喘息,喉间的紧掐感阴魂不散,胃里的恶心强烈翻滚。他俯过身,低声干呕。

    屋里的灯悄悄擦亮,钟攸倒了水。时御停下干呕时面色苍白,他垂眸躲开钟攸的目光。钟攸坐在床沿,将水递了过去。时御没接,昏暗的灯光里,他几乎有一大半都陷在阴影里。

    这样一直坐了很久。

    钟攸也没有动,静的像是没这个人。

    时御胸口倏地有点怕,害怕真的没有这个人。他突然抬头,看向钟攸。

    钟攸又将水递了。

    时御接了杯,却没有离开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喝完再躺。”钟攸侧头目光平静,他语调很轻,像一下一下抚在某种大型猛兽的身上,“天一亮就不怕了。”

    时御在这声音里喝掉了水,胸口似乎压下去些翻腾。他没松手,钟攸这一次也没有抽手。两个人一并坐着,那案上的灯忽地摇晃,灭掉了。屋里又陷入黑暗,钟攸收了脚,缩上床。

    他们在黑暗中手指相碰。

    时御将杯子放上床头,握着他,靠在那里沉默。今晚钟攸的手很热,不似前几回的冰凉,他下巴压在膝上,拇指轻轻摩挲在时御的虎口。

    “先生。”时御低声叫他。

    钟攸偏头,学着时御往常,嗯了声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。”时御微哑,“再摸一下头发吗。”

    钟攸倾身过去,时御抬手轻抚,仔细地触摸那发丝的柔软,在滑到他发梢时忽然用力,将他按进怀里,紧紧抱在胸口。

    钟攸被这一下惊了惊,箍在他腰背上的手臂力道骇人,贴着的胸口跳动沉重,只是弥漫出非常痛苦又挣扎的味道。将他抱在胸口,又像将他抓在手心。

    仿佛想凭靠这温暖去与什么一决胜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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